白癜风有效治疗 http://pf.39.net/bdfyy/zjdy/180320/6113618.html

原创作品发布平台

作者简介

张华,男,六零后,灵宝阌乡人。自由撰稿人。现为灵宝市作协理事。曾做多年中学老师。历经五十年风和雨,八千里云和月。然痴心不改,爱好文学创作。原创了大量诗词、散文、短篇与中篇小说。作品散见于各媒体平台、杂志,并获得金奖、银奖。

承诺(下)4孙少锋撒丫子跑到大门口时,父亲还躺在手扶拖拉机上。父亲的脸如一张黄裱纸,身上盖了一件家织的红白相间的大格子床单。母亲满面泪水轻轻地喊着:“锋,锋……”(豫西等地,老伴之间相称时,女方喊丈夫时,叫老大儿子的名字;男方喊女方时叫老大女儿的名字。)孙少锋一步跨上手扶车,一边呜咽地叫着,“大,大……”一边用手摸了摸还有些余热的父亲的脸颊。摸脸颊的同时,就用手试了试老父亲的鼻息,当感觉不到呼吸时,他似乎明白了什么。他抬头望一眼车扉上竖起来的液体瓶,已经不见冒泡了,他懂得了小锋与母亲的意思了。刚收拾好停床的小锋,看到哥哥孙少锋站在车上,立马跳上车,在孙少锋耳边哭诉着:“哥,人不行了!我怕进不了村,才挂着液体。你刚走没有两个小时,就有人去叫我了,说是父亲不行了,还被我大骂了一顿,医院时,已经没有希望了。妈说,你走了有一个时辰吧,父亲感觉胸部难受,恰妈就赶紧去叫医生,医生来时恰大已经吐了一大口血,人就不动啦,医生抢救了半个小时,才放弃……”孙少锋抹了一把泪水对小锋讲道:“你受委屈了,你做的对!抬人吧……”从院子里跑出来的三姐、郑爽以及大妹子彩琴,已经在小屋里铺好了停床,孙少锋与小锋一边喊着父亲,一边与司机和及时赶来的同伴们,把人抬进了家里。此刻的孙少锋,以少有的沉稳、冷静,让邻居荣姐先照看着母亲。随后,让大妹彩琴从村里的纸扎店买来的一匹纸马一沓纸钱。等三姐、郑爽取来了父亲的老衣时,他与小弟小锋,趁父亲身子骨还热乎着,立马给父亲擦洗了身子换上了寿衣。整理好老父亲的衣物,孙少锋吩咐小锋按原来说好的价格,给司机付了25元车费,先把人家打发走呀!这才把已经来到院子里的七八个本村的哥们,做了分工。三个人分三路去通知哥嫂、姐姐们等直系亲属,包括舅家姑家的人,一个人去替少锋请本队的总管理事会的人,还有一个人去叫本村的妇女队长,要有一大帮子妇女来帮忙蒸馍做饭才是哟!心思缜密的孙少锋再忙也没忘向五个替他跑路的兄弟们手里各塞上一包烟。等一切安排停当,当父亲面前的白布帐子挂好时,孙少锋才拿来了早已准备好的纸马又舀了一碗玉米放在马前,表示喂马的意思。然后把马放在大门口烧掉,也表示这匹马带着父亲驾鹤西游去了。这才从里间拿出一个孝子盆,在盆里给老父亲烧起了倒头纸,一家人伏在地上放声地痛哭了起来。天完全黑了,孙少锋请来的电工已经给大门口及院子里边挂上了灯泡,本队的总管理事们也是整天与孙少锋在一起的德高望重的人。大门口此时已经挂起了主儿家的白幡,这也是昭告乡邻们此家有了亲人故去,可以正式地开始吊唁了。在外工作的哥嫂与嫁到外村的姐姐以及一同赶来的姐夫都已陆续抵家。随着一声声撕心裂肺地哭声,院子里外的人都知道又是一个女儿回到娘家了。孙少锋忍着满腹的心酸,顾不上尽情地哭一鼻子,他要与总管理事会的人商量好、安排好厨师、买菜、买肉、磨面、打墓的和锣鼓队的人,还有乐队迎亲送往以及请阴阳先生等等诸多的事情呢!这还不是有钱就能办到的事,何况八十年代中期的老百姓哪里有钱哟!身着重孝服头上围着手帕的孙少锋与哥哥、弟弟跪在灵堂前烧着纸,又来了一拨女眷亲来吊唁,姐妹们陪着一起有礼节性地哭着。专门有待客的男女执事,就在灵堂外看着呢,有男宾客到了,灵堂前的重孝子们就烧香叩头陪客人哭一番,若有女眷亲们到了,也会有眼光很高的女执事,带到灵前并吩咐女重孝子们一起陪唁,也有外地干工作的人来了,点一炷香鞠三个躬的,这时主人家或待客的,会递上一支烟,请到棚下喝茶,抽烟,待饭。农村虽穷,但礼节是必须要遵循的。硕大的两个字“礼房”已经贴在了孙少锋房间门口。总管礼房的人与帮忙的乡亲们已经陆续到来了。院子里临时放着几张桌子,桌子上放了一盘香烟一瓶酒,还有两碟凉菜。来帮忙的人,可以坐着吃着喝着,也听着大总管理事会的人安排明天要干的活,上地回来没顾得上吃饭的人,大锅饭里有米汤,笼里有馍,说吃就吃,该喝就喝,喝了还有任务等着安排呢!所有的大事都按照孙少锋与大哥的意思通过理事会的人在有条不紊、紧锣密鼓地落实着。孙少锋人虽跪在灵堂前,他的心思与眼睛,却在外边来回溜达。他只怕有啥想不到安排不到的地方。事情出来了,再有智谋的人,也难免有失误之处。心乱了呀!天塌了呀!他首先让管事的人,请来阴阳先生,要根据老父亲的生辰八字才能定好下葬日期与时辰,这样明天一早报丧的人,会给亲戚讲清楚下葬的时辰呀!何况远在山西的二姐还不知道,老父亲的这片天都塌了呢!去山西的人也要一早出发,要骑自行车去,还要拿路费要坐船的,并且当天就要与孙少锋的二姐一起赶回来,再晚一步都看不到老父亲最后一面了呀!所有的事情孙少锋都要考虑到要安排妥当。院子里的灯光下,两台缝纫机在不停地“嗒嗒嗒”响着,重孝子们的衣服还在紧张地缝制。重孝子们要穿披麻戴孝的“拖序”(白色长袍),而一般亲戚进了主家的门儿,会有待客的执事给发一条白手帕,这是礼节,而在屋檐下的另一拨人,在收拾着粮食,准备连夜去磨面呀!妇女队长与厨师和总管,商量着明早的馍、饭、汤怎么安排,蒸馍的酵子要赶紧和下。厨师上工之前的便饭是妇女们做的,每个人上了这个擂台都代表着主儿家行事,都不敢让儿家失了礼节才行。送走阴阳先生的孙少锋,刚转过身,就看到了门口几米外的小明与小凤又顶起了牛儿。女:我发现你就是一板根子!男:我发现你就是一古董神!男女:为啥?!……不等他们两口子再说话,孙少锋过去照小明的屁股抗了一下,“走,回屋去!”张小明还要再说话,看到孙少锋那制止的目光才住了口。孙少锋盯了一眼小明:“有啥事按小凤的话办。”颐指气扬的小凤“嘟囔”着向孙少锋说起了原委。他们一听说孙少锋家的事,小明就收拾了几百元钱带在身上,进门时一个说给孙少锋,一个说给礼房,为此顶上了牛儿。孙少锋指了指礼房的位置:“去吧,按小凤的话,交给礼房就行了,就说我让你交的。”说话的时候,郑爽给她的男人端来了一碗酸滚水泡馍,看到小明两口子,忙上前问候了一声,小凤看到郑爽端个碗,惊讶的问道:“几点了还没吃饭?”郑爽用嘴努了努自己的男人,忧愁地说道:“都一天了,没好好吃一顿饭哩!再忙也得吃点饭噻!”小凤对摆摆手不想吃饭的孙少锋厉害道:“人是铁,饭是钢,天再塌也得吃饭呀?你再倒下了,可怎么办?快吃吧!”无奈的孙少锋端着妻子递过来的碗,蹴在地下,有一口没一口地扒拉着。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当孙少锋感觉大小事情都安排好,没有闪失时,一眼看到了六妹子靓琴两眼红肿,一身疲惫地进了院子放声地哭泣。他突然想起了在西原镇上看食堂的小妹,还没安排好,真地忘了呢!三十多里路呀!小妹子一个人走着哭着,一步一步走回到家已经八点多钟了。愧疚的心,让孙少锋把刚吃了几口饭的碗往妻子手里一推,站起身向小妹跟前走去,身后的妻子撵着丈夫:“再吃两口噻,把下面的俩鸡蛋吃了呀……”天灰灰明时,在灵堂守灵的孝男孝女们,早早起来洗刷一下,该捅炉子的捅炉子,该烧火的烧火。孙少锋回房间看了一眼女儿璇子,也洗了一把脸,顺便告诉妻子,让她与大妹彩琴,一个烧一大锅米汤,一个炒一锅杂烩菜,应该不等她们干完,早上做饭的妇女们都就来了。早上7点钟,所有人都吃了饭,按照昨晚总管的吩咐各行其事了。孙少锋围着手帕穿着白拖序,拿着一双新筷子和一道五色线,跟着阴阳先生以及打墓的几个老行家去了老坟地。阴阳先生根据逝者的天干地支与生辰八字,选好了“穴子”,放好了线。孙少锋在四个角各挖了一锨土,算做破土仪式吧!随后又毕恭毕敬地给打墓的人磕了一个头,说了些客气的话,这才与管事的及阴阳先生缓缓地返回村里。走到大门口的孙少锋,看到了大门两边已经挂起了女儿们拿的五色幡,墙跟前也放了很多早来的亲戚们送的花圈。孙少锋一边与刚从阳平寺上赶来的梅姑打着招呼,一边让好兄弟小明把姑表的自行车寄放到安全地方,当看到卖冰糕的人拿着钱从灵堂门口出来时,孙少锋知道大哥与大姐已经给父亲身上铺好了降温用的冰糕。(代替冰砖降温用,那时还没有冰棺)昨晚他就去了大哥家搬了一台风扇,对着老父亲吹了一夜。刚才在路上听阴阳先生说,定于今晚10点入殓呢!灵堂里又一次响起了震天的哭声,那是刚赶来的梅姑在哭着她苦命的哥哥呢!孙少锋擦了一把满脸的泪水,还没进灵堂,就被主管喊着叫了过去。中午开饭前,除了山西的二姐与报丧的没到,其余各路人马都按部就班地赶了回来。院子里的女人分成两拨,一拨专门帮厨师,而另一拨人也忙得不可开交地准备着中午的大锅面。帮厨的妇女们,在厨房搭好的大棚里,为下午要开席的大厨打着下手。有的烧火、择菜、洗菜,有的切菜、杀鱼、切肉。院子里的大棚里早已摆好了桌椅,每张桌子上放好了一热一凉两盘菜,热的是白菜豆腐粉条炖猪肉,凉菜是一盘炸好的葱花辣子水儿。待客的执事已经把客人从首席开始一个一个地安排好。首席不用说肯定是姑家舅家姨家的人啦!孙少锋刚把提前买好的下葬用的吃食罐子拿到供桌前,就听到大总管喊道:上献饭,烧香,烧纸。随着孝男孝女们悲切的哭声,孙少锋接过厨房端来的献饭,放在供桌上,然后毕恭毕敬地焚香烧纸漏叩头。农村的讲究是逝者为大,去世的人吃了饭,剩下所有的人,才能在热气腾腾的将军锅跟前,盛起大锅面吃。孙少锋把献完了的一碗面倒进了吃食罐子,从这一顿饭起到明天下葬时,所有给父亲献的吃食,都要倒到这个罐子里边儿,与长明灯一起在下葬时摆放在老父亲的身边。从外面走过来的荣姐,是妇女中权威最高、最懂“过事情”礼节的人。她给郑爽要了一把硬币,投到吃食罐子里,并要求女重孝子们明天起丧前,每个人的手都要伸到里面摸一把,能摸出钱的人有福气呢!中午上地送饭的是孙少锋的大哥孙大锋,地里打墓的要比在家里的吃得好,因为人家在给去世的老人造房子呢!所以妇女队长早安排人炒好了鸡蛋、火腿肠,还有一盘红烧肉,外加一条烟一瓶酒。这是规矩。大锋看到天太热了,又自己掏钱,让人从门口的商店里买了一捆啤酒,以慰问在地里受累的人。当二女儿的五彩纸幡挂起的时候,乐队与锣鼓队已经全部准备好,只等总管一声令下,当天晚上的祭奠仪式就要开始了。二姐接到报丧的人的口信,一屁股瘫坐在地上放声大哭了起来。姐夫与孙少锋派去的得力人手,赶紧劝慰着二姐,她这才呜咽着收拾着东西准备回娘家。简单吃了点午饭后,二姐与姐夫骑着两把自行车带着孩子们,与河南派过去的报丧的人一同坐当天的渡船赶回了娘家。大姐怕二姐一路劳顿,让小姨两个妹子照看着老母亲,从灵堂里把扑在老大身上的二姐死拽活拉地劝回到南房母亲身边,小妹子端来了一盆水,让二姐洗了把脸,又喝了一大碗凉开水,二姐的情绪才渐渐地平缓了下来。乐器响起的时候,厨房里正式为逝者做好了八盘花式各异的献饭。在如泣如诉的哀乐里,一个执事,一个端盘者,最后是老大孙大锋跟在端盘人的后边,一盘两个菜,来回四趟,一盘盘都肃然地摆放在了供桌上。大总管一声令下:焚香烧纸——满院里一片凄厉的哀哭声伴和着纸灰的飞扬在沉闷的半空中飘荡。从上献饭开始,一直到入殓,这才是丧事人家里,浓墨重彩的一笔。上罢献饭,就意味着所有人都可以开晚饭了呀!吃过晚饭后,锣鼓要从家里到村部门口连敲三趟,每一次乐队都要带着重孝男们手扶柳棍跪拜而接之。负责执事的大总管,每次都要拿上一条烟,一瓶酒,出去接锣鼓队的人。三次锣鼓打完就快开席了,亲朋好友吃着酒席,听着乐户们一曲又一曲泣诉或悲哀的曲子,而执事者会从首席的主要亲戚开始一直到旁系亲属,收受很多“扎灵钱,”从此,乐户每唱一曲就会有人带着要扎灵的人到灵堂前焚香、烧纸、跪拜,而乐户们能得到扎灵者的赞赏钱和总管代主儿家付出的烟或酒,反正乐户响时是没有空响的道理。吃完酒席,前来祭拜的亲友们都走了,阴阳先生通知重孝子们入殓时晨已到,准备入殓。所有重孝男孝女们,烧香、叩头、烧纸,悲痛欲绝地哭喊着再见亲人最后一面。外面的木工把楔子,长钉子早已准备妥当,斧头也别在腰间。四条大汉,手把棺盖,站立两旁。执事者,只等总管一声大喊,会与身边的人抬起棺盖,紧接着有木匠头儿抡起斧头,把木楔子楔进楙里。这时重男孝子们会边哭边喊着:“大!小心钉子,大!小心钉子”的关爱的老辈传下来的话语。孙少锋沙哑着嗓子哭喊着:“大!小心钉子……”眼看着穿着寿衣的父亲,随着板盖的封合从自己视线里消失,他知道今日一别再也见不到了,不由地放声嚎哭了起来。外面本已哭声缓和的姐妹们,看到孙少锋发疯的哀哭,都又纷纷大哭了起来,以至于大总管,相忙的人被这样的情景感染的一边擦泪一边搀扶起跪了地上的一大片嚎啕大哭的孝子玄孙们。农历四月初八,不仅是古镇原上古会的正日子,也是孙少锋老父亲下葬的日子。从那天起,孙少锋再也没有赶过一个古镇原上的大集了,这成了他的心痂,成了他心头永远难以愈合的伤疤……在灵堂前蜷缩了两夜的孙少锋,一早就匆匆地回到自己房里洗漱。他要先把炉子捅开,早点给做早饭的添上一锅水啊,眼看着两桶水倒进了大锅里,妻子郑爽也把淘好的豇豆下进锅,又捏了一撮碱面丢到锅里,这才盖好锅盖。她看看身边没有人,拉了一把低头给炉子搭煤的丈夫,轻轻地说道:“你今儿个要控制好你自己的情绪,少哭两声噻?身体要紧,看你夜黑那样子,你让我与娃可怎么活呀?……听了么?”郑爽眼泪汪汪地扯了扯男人的衣袖:“各人的男人各人疼,我说话你听见了噻?”孙少锋抬起了头,放下铲子,看了妻子一眼:“听到了,放心吧!你和娃在心里放着呢!啰嗦死啦!”说完话,头也不回地拿起了扫把,他要趁人没有来,把院子扫上一遍哩!早上7点钟,大总管就大声地吆喝着厨师,早点儿开饭。乐户响起的时候,孙少锋端着盘子,接过从厨师手里递过来的雕刻精美的盘装贡品,放在了用黑纱围起来的老父亲的遗像旁。院子里人声鼎沸了,各个执事大声地督催着、检查着自己手下人的准备情况。负责抬板(棺材)的人,来回看“老杆”的结实程度,再看看四个小杠子,都落实的怎么样?每人一把铁鍁或一根绳子,一个杠子,带着这些家伙什才能来开饭。招呼锣鼓队的执事,来回穿梭着,喊着自己的人,赶紧吃饭呀!待客的喊哑了嗓子让亲朋们赶紧坐席,吃完饭了才好腾锅,要在中午12点开饭起丧哩!谁耽误了起丧与下葬时间,那大总管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的。十二点整,一声炮响,鼓乐齐鸣。开道的锣鼓在前,大媳妇带头领着所有的女眷们,她们要早点出去腾下地方,要让抬棺之人在大门口捆绑棺木,后面是大老表搀扶着大哥孙大锋,二老表搀扶着孙少锋,小弟也在三老表的搀扶下,跟在哥哥孙少锋身后鱼贯而出。所有的纸幡都用柳棍绑在一起由弟兄三人扛着。身后一溜直系旁系的亲戚们手持花圈、挽幛、纸柜、纸楼,尾随其后。震天的锣鼓越敲越急,鼓点一阵密似一阵,如泣如诉,凄凉委婉的哀乐,声声穿人肺腑。一街两行的旁观者,帮忙者,看到孙家的孝男孝女们悲痛欲绝的嚎哭,无不为之动容。哀伤之情与漫天飞舞的纸钱融合在一起,回荡在死气沉沉的闷热的苍穹里……不管天再塌地再陷,活着的人的日子过得比树叶还稠。为老父亲烧完头期纸,老母亲就与小锋、六妹子靓琴,开起了小吃店。生意不能不做,一家人还指望着生意吃喝呢。烧完了二期纸后,紧张的麦收就开始了,今年收麦,大姐、二姐、三姐、四姐以及姐夫们,都到岳父家帮忙收割,虽然老父亲没了,但亲人们的心凝聚得更紧了,每一个人都知道自己所承担的责任了。大妹子彩琴自从老父亲去世后,身体与精神一直不太好。从山西过来的二姐看到这种情况后与母亲商量了一下,就由孙少锋骑车带着从黄河滩的渡口过河,送彩琴去山西二姐家散散心。地里的庄稼除了孙少锋全部回种外,母亲那边的麦地全部扣了起来,为秋后种扣地麦子养精蓄锐呀!大妹子彩琴去山西二姐家一走快一个月了,母亲有好几次念叨这死女子一出门就野了啊,就不知道回来了呀?7月中旬,老母亲回了趟家,同时召集了老大老四女儿回了趟娘家。郑爽忙里忙外地与住在本村的三姐在厨房里炒着菜,下着爛锅子面。孙少锋一边拉着风箱低头向灶火里填着煤,一边听着母亲忿忿不平地唠叨着:“死女子过黄河都二十多天了,也不见回来。我听到山西过来的人风言风语地说了一耳朵,说是老二女子在河北给彩琴说下‘家儿’了,小伙子是他村的会计呢!少锋,你明天就给我把死女子叫回来!告诉她,我死活都不会同意这个女儿再嫁到河北的……”母亲说着话,又哭哭啼啼地向儿女们讲起了她当年跟着父亲,一次一次过黄河的辛酸遭遇,说夏天在黄河岸边,把你热死、渴死都莫人知道;说下雨天把人淋死都莫处躲莫处避雨;又说十冬腊月,想过河能把人冻死;说渡口是气死霸王的地方,她曾经为了逃命,一根金条换一条人命,才有小船送她们母子三人过黄河的情景。老母亲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话,让老大老三老四女子,没有一个人敢再插嘴说话,孙少锋也感到了一个天大的难题摆在了自己面前。当天晚上,院子里除了偶尔有蚊子叮咬一下,还是比在屋子里凉爽些。有着满腹心事的孙少锋,坐在架子车上乘着凉。妻子郑爽一边给男人扇着扇子,一边忧心忡忡地小声说着:“我不想让你去山西得罪人呢!你这是出力不讨好噻?这事谁都不敢管哟!就连老妈都管不住哩!”郑爽轻轻地说着话,又看看男人没有任何反应,随即用扇子捅了捅男人:“说你呢,听见噻?”孙少锋若有所思地回道:“听见啦!我不管能行不?瞌睡早晚都得从我眼里过呀!这不是回避能解决得了的事,先过去看看啥情况再说吧……”第二天早上,天气出奇的好,太阳还没有完全升起,老母亲都不等郑爽起来做饭,早早地给儿子来个碗酸滚水泡馍,碗里还卧了四个荷包蛋。看着低头吃饭的孙少锋,母亲搬了把小椅子坐在儿子面前,怒气难消地说道:“你今儿去什么都不要说,带上你妹子就给我回来!她敢不听,你就给我绑了驮回来!谁敢说一句话,你就说是我的意思!我不能让我的女子再受二茬罪!”孙少锋一声不吭低头吃着饭,老母亲怕儿子听不清她的意思呢!又重复一句:“儿,听清啦?”孙少锋无奈地抬起了头:“妈,您儿又不傻,您不说我都知道您的意思哟!放心吧!”抱着娃站在自家门口的郑爽,轻轻地咳嗽了一声,孙少锋抬起了头,看到妻子给他使了个眼色。匆匆吃完饭的孙少锋,抹了一下嘴,对母亲说道:“妈,我换衣服去了啊!三天后,我会把您的女子给您带回来的,放心吧!”儿子办事母亲是最放心的哟!郑爽在自己屋里一边给丈夫换着衣服,一边悄悄地说着丈夫:“你不该顺着妈的话走,你该给妈解释几句,也给你留条后路呀!”孙少锋叹了一口气,对着妻子说道:“你不看老妈正在气头上哩?大姐三姐四姐都不敢再说话了,我哪敢说,这事麻达着呢!不是好破的芝麻杆哩……”从古镇原通往黄河边的大路只有一条。孙少锋一路下坡到了黄河滩。这条路孙少锋不知走了多少回了。大路两边是两排防风林带,钻天的白杨树叶“哗哗”地在轻拂地东风中响声如涛,一望无垠的黄豆地绿油油地从南种到北,偶尔有一片葵花地,金黄的向日葵盘子,齐刷刷向东欢快地迎着太阳绽放着迷人的笑脸。孙少锋可笑不起来哟!他感觉到此次出行,肩上的担子有千斤重。他知道,母亲所说的话不是空穴来风,无风不起浪呢!他更知道母亲所经历过的黄河岸边的苦楚日子。老父亲的老家就在黄河对岸的古魏大地上,父亲怀旧,一心一意地想搬回故里,母亲死活不愿意哩。孙少锋的母亲是古镇原上生的女子,从解放前就跟着父亲,常常为躲避战乱,风里来雨里去地坐船到黄河对岸。多少次怀抱娇儿坐在渡口,仰望着滚滚黄河,纵有插翅之心也难以逾越这天然天堑。孙少锋不至十次八次地听到父母亲说过四七年腊月一个深夜,大雪纷飞,天寒地冻,黄河上游,流着可怕的冰凌。南岸古城里,国民党的枪声如雷,弹道如雨,子弹“嗖嗖”地从头上飞过。有人举报说,孙少锋的老父亲暗通对岸山西的八路,前院已经被围了个水泄不通。孙宅里,老父亲一手拉着老母亲,而母亲的怀里还抱着两岁的大儿子。他们偷偷地从早已做好准备的后门逃向北城门码头,已经等候多时的摆渡人“程娃子”,接过老父亲手里的三根金条,划着那让人胆战心惊的“一只靴”,在惊涛狂澜里横渡着。茫茫黄水中,小船儿如一片树叶儿,一会儿飘向顶峰,一会儿落入谷底,任何人见此情景,都会魂飞魄散。南岸的枪声一阵紧似一阵,凭着艺高人胆大,老父亲的哥们儿“程娃子”,硬是划着小船,把人送到了对岸的浅滩。数九寒冬里的那个冷哟!让人想起来都后怕,“程娃子”把自己的下水裤让孙少锋的母亲穿上,随后一手拉着父亲,一手拽着母亲,刺骨的冰水和着冰凌,在大腿上碰撞着,向前是泥潭,向后是枪声。不知在水中的稀泥里走了多久,天亮前,“程娃子”总算把这三口人的性命保全了下来……如今的渡口,比以前好多了,水也平淡了,船也大了起来,就是渡口不稳定。南岸这个渡口是随着黄河水的冲刷而定的,从来没有一个固定的地方登船,当天的船能停靠在哪里,哪里就是今天的渡口了。孙少锋还算运气好,碰着东风了,顺风顺水地渡过了黄河。已经过了中午吃饭的时候,看天气应该有两三点钟了。推着自行车的孙少锋,蓦然地出现在了二姐家的院子里,一向与哥哥朝夕相处的大妹子彩琴惊讶地叫了一声:“哥!”从此低下她不知装满了多少心事的头,再也不敢抬了起来。二姐是看着孙少锋长大的,那种亲情是发自内心的。孙少锋一边亲热地抱着他的大外甥“东东”,一边向炕上看了一眼熟睡中的外甥女“慧芳”,二姐一边手忙脚乱地为二弟做着饭,一边有点儿惊恐地试探着着问弟弟:“今天怎么有功夫来二姐家了?”孙少锋微笑地看着二姐,发自肺腑地说道:“想姐和孩子了呀?过来看看呢!”二姐热情中有了一丝惊惶,亲切中又多了一丝疑惑:“不会是单纯来看你二姐的吧?肯定是有尚方宝剑的……”孙少锋也没说是,也没说不是,沉稳地一笑,二姐就明白了一切……晚饭后,两个娃跟奶奶去了东房睡觉。二姐的屋子里,就剩下二姐、孙少锋与大妹彩琴三个人。孙少锋坐在二姐的床边,抽着二姐特意给拿出的远方工作的二姐夫带来的好烟,二姐坐在孙少锋的对面,给弟弟冲着凉茶,大妹还是低着头,一言不发地回避着哥哥的目光。除了冲茶倒水茶杯的碰撞声,屋子里寂静的有点让人沉闷与窒息。孙少锋喝了一口茶,掐灭了香烟,很坦诚地谈到了母亲听到的风传与让他过来的目的。随后真诚地说道:“二姐,我是你亲弟弟,也是你与大姐把我一手带大的。彩琴呢,也是你我的亲妹子,你我都是为了她好,恰姊妹们之间,有啥就说啥。首先,我亮明我的观点。第一,二姐为父母分忧,为了妹子彩琴好,也许真有合适的人给妹子介绍了也无可厚非。第二,就是二姐有点私心,离娘家远了,想给自己身边留一个亲人作伴,也没有什么过分的地方,我都理解。老妈是过黄河过怕了的人,她受过的苦,让二姐也受了,她不想让彩琴再受苦,心情大家都能理解。我想二姐已经尝遍了一个人带娃过河来娘家的辛酸吧?何况我二姐夫常年在外工作。我作为兄弟,二姐抓养了我一番,我长大了。只要我在,无论何时何地,姐一句话,我孙少锋接送二姐与两个娃过河,是义不容辞的事,包括彩琴在内,我是你哥,只要你与儿二姐说清楚你们的想法,你哥对二姐与对你一个样。不管春夏秋冬,天阴下雨,接送姐姐和妹子都有我呢!”说到此,孙少锋与二姐,大妹子彩琴三个人,也都呜咽了起来。?二姐站起了身,从脸盆架上取下毛巾递给了二弟,大妹彩琴也从口袋里掏出手绢,给二姐与自己擦了擦眼泪。二姐也坦诚地说起了她这里真实的情况。原来村上有一个比彩琴大两岁的有知识有文化的小伙子,他一是党员二是会计,并且在不久的将来就会内招到县城机械厂,作为下属的汽修厂的正式职工。最重要的一点是,大妹子彩琴与小伙子非常投缘。但全家人都知道,父母都不愿女儿们再嫁到河北这个让母亲伤透了心的地方,也没有人敢跟母亲说这种话,所以都忧心忡忡地不知道事情怎么办呢?二姐抽噎着说完了自己的想法与看法,又补充地对着弟弟说道:“你姐夫不在家,我一个女人拉扯两个娃,也很不容易,你姐也是人,也想给身边留个亲人做个伴,这是我的真心话……”望着说不下去话的二姐,孙少锋劝慰道:“二姐,我说过,我也理解你的苦衷,你没有做错什么,你不必有什么愧疚。彩琴别说没在这边,就是真地嫁到这里了,只有你多受苦,多操心你妹子了,哪有你享福的地方呀?只能说你二人相依为命相互关照而已。”孙少峰转过头对大妹子说道:“彩琴,你抬起头!对你哥说句真话,你愿意跟那个小伙子?真地愿意在山西生活?也想好了过黄河要经历一生的痛苦与心酸?”大妹子彩琴怯怯地抬起了头,弱弱地回了句:“哥,我愿意!过河再难我都愿意……”孙少锋彻底懵了,他不知一向弱不禁风,没有主见的大妹子,怎么就如同换了一个人一样,如此坚强,坚贞?这难道是爱情的力量吗?孙少锋点了支烟,深思了很久很久。屋子里静地落一根针都能听到,看着大妹子满脸的泪光里,流露出一丝哀求,一丝忧愁,一丝无奈,一丝惊恐,孙少锋的心如同刀剜一样。他下定了决心似地对着二姐也是对着大妹子说道:“明天让那个小子过来!我会会他!这真真儿地日了怪了呀?啥小伙子怎么能让我妹子如此倾心哟?真地会奋不顾身地愿意跳下去呀!(未完待续)

轻按下图

转载请注明:http://www.aoakn.com//mjccjc/12796.html

------分隔线----------------------------
  • 上一篇文章:
  • 下一篇文章: 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