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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小残慢慢走下运河上的桥。这温暖的暮春里,各种树上的花儿,都在拼命地开放。
走过一片开满白花的树林,小残闻到了一种熟悉的气味。
那是尿在连着长长的塑料管的夜壶里放了一晚上的气味。那不是墙角已经干了的尿发出的刺鼻的硝的气味。那是一种浓郁的,带甜味的,过度的栀子花的,暖暖的气味。那是泌尿科病房的气味。
这春日里满树的白花,正是这种气味。
父亲正呆在泌尿科的病房里。
泌尿科病房住的都是一帮老头,一帮撒不出尿的老头。在那个房间里,中间的病床上躺着的是一个胖胖的,好像是要做一个手术。大部分时间躺着,有时也在病床上坐一会儿。他从来不说话,只是将呆滞的目光,慢慢对着某个方向看一会儿。
靠近门口的一位,刚做完手术。因为前列腺肿大,医生将一根管子插入膀胱,由小肚子上伸出来,通进一个小便袋。这种做法,像小残这样的外行,都是一看便有问题。里面和外面的伤口,永远不会愈合。而且,尿可以由膀胱,直接流入内脏。也就是说,其他内脏,可以直接浸泡在尿中。这还了得?八年前,医院也是建议小残的父亲这种做法的。当时,幸亏没有听医生的。
果然,这个人手术以后,尿就从管子周围的肚子上的小洞边流出来,满地都是。他的内脏里面,大概也是如此。又过了几天,全身浮肿,医院去治疗了。
这种手术,也许只适用于几乎不可救药的病人。医生是将“不可有害于病人”这一条忘了。
过了几天,这床位的主人换了一个瘦小的老头。大部分的牙齿都掉了,所以讲话时嘴里的风乱吹,模糊不清。
大概也是大病一场,大难不死,开始有所领悟:“想想也是,房子也有了,孙子也养了,以后好好过日子吧。五楼上的老王,在医院住了五年了,没有人来看过。那次我去找另一个人,只有他在。他说,就当是来看他吧。”
其实,小残的父亲住进泌尿科病房之前,在骨科病房住了四个月。
那是另外一番风景。
骨科的病人一般都是受了外伤。不要以为,骨科病房是一个病人抢天呼地,满地打滚的地方。那抢天呼地,满地打滚,早已在马路上,工地上,或是手术室外,发生了。一旦进了病房,病人大都早已安静下来。而且那时,全都已经垂头丧气地接受了命运的嘲弄和安排。医院的时候,或已经跛足,或已经少了几根手指,但大都已无可抱怨了。
所以,骨科病房反而是一个病人们比较安静的地方。病人们在那里,等着过完必须呆的时间。病人,也大都是年轻人和中年人。
平时,不断有恢复的病人离去,新的病人进来。在春节前后,骨科病房是出奇的平静。因为,各大建筑工地都已经停工休息,事故就不发生了。骨科病房里,是有很大阶级性的。大多是最普通的工人。小残的父亲,不慎在家里摔断肋骨,当然不在此列。
所以,春节前后,小残父亲的三人病房里,只剩了他父亲一个病人。那个护工,也得以晚上睡在病人床上。
外面绵长的黑夜里,密密地下着大雪。路灯边缘,似乎有一大群淡黄色的蛾子在飞舞。使人怀疑起来,那是不是一个闷热的夏天的夜晚。骨科住院部的长长的甬道里,只点着两三盏黯淡的灯。病房里,孤单地住着一个老人。小残喝着啤酒,吃着花生,思绪便提早飞到来年的开春里去了。
春日里,则是那种带着浓郁的,甜味的,过度的栀子花的,暖暖的,令人想起泌尿科病房的,开满满树的白花的气味。
骨科病房里,似乎总是上演着这么一出戏。年轻的建筑工人在工地上受了伤,老板不愿支付全部的医药费。
你不是有保险吗?保险哪够啊。
不是每天都有一个陌生人走进病房,在你眼前扔一张小小的卡片吗?那卡片,不是写着,有人可以帮你去投诉,打官司吗?这不是法制的体现吗?嘿嘿,如果你找了这帮人帮你打官司,你可得赔了夫人又折将了。
不是中国的医药费便宜吗?挂号费,不是只有一块钱吗?可这个手术,每缝一针,要八千块啊。
工地上不是说,不安全是最大的浪费吗?哪里啊。随你在脚手架上蹦来跳去,没人管你。
大的地产商,比如万科,绿地,不是关心他们的工人吗?不是给他们建工地上的厕所吗?工地上出了人命事故,总部不是还要默哀一分钟吗?唉,唉,你有完没完呐。
当然,躺到了骨科的病床上,愤怒是没用的,谁也不必愤怒的。安安静静地度过这段时光吧。
你看,你看,隔壁床位的何彪,不也不愤怒吗?
何彪,五十来岁,身材魁梧,是小区里干保安的。中国的保安,大都没有什么地位,因为他们什么权力都没有。不过,像他那样的身材,大嗓门,人们还不得惧他三分?医院,不是把护士们搞得很怕吗?
医院的?
他开着小摩托车,前面的小汽车突然转弯,他眼睁睁地撞了上去。开车的是个年轻的女的。医院,跟他商量如何由保险公司赔款的事情。
撞了以后,何彪有没有对女司机大发雷霆呢?没有。膝盖已经撞碎,人疼得在地上打滚,那里还有功夫发怒呢。
保险公司赔十万。这还是好的,很多时候,保险公司根本不理你。保费当然照收。
十万当然不够。他那膝盖的手术,不是缝一针就要八千吗?剩下的,就要和女司机商量。
何彪终于火起来了。对女司机骂了一通,可人家不理他。医院里,你又能对人家如何。
第二天,何彪便老实了。他说,儿子还有生意要做,也是拿不出钱来的。还差的两万块,是一定要付的。不行,那就先付一万块。
小残看他操着嘉善的口音,“吾奴(我),吾奴(我)”的,显得很可怜。
平时,至少在体力上和蛮横上谁也不怕的何彪,如今躺在骨科住院部的病床上,便只有哀求别人的份了。当然,作为一个保安,平时也没有过受到太多别人尊重的机会。
过了几天,又来了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右手被机器轧断两根手指。
也像骨科住院部的其他人一样,只是默默无言,平静异常。那丧心病狂的叫喊,早已在工厂车间里消耗掉了。
同他一起来的,是一个五十来岁的男的。两人长得有点像,小残就假定他们是父子。儿子公伤,父亲来陪伴。他们之间很少说话。小残想,农民嘛,也许不会太乐意表达。
小残也是一个不愿意讲话,见了生人怕羞的人,所以也不和其他病人或是陪客交流。
不过,大家都慢慢看出来,他该是个大学老师。所以,慢慢也有人和他讲话。小残感到,大学老师在中国,还是蛮受人尊敬的。小残便告诉他们,中国如何现在在全世界有地位,欧美国家如何面临困境,渐渐完蛋,很多人在想如何学中国,中国学者如何占据世界学术市场,供给侧如何没用,等等。病人们和陪客们都解冻了,暂时忘却了事故后那静静的绝望。小残心中,则升起一种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的喜悦。
那小伙子开始和小残交谈。小残这才知道,那个陪他的人,不是他父亲,是公司派来陪他的人。看来,这个公司的老板还算不错。
小伙子是云南人,来嘉兴打工的。有妻子和一个女儿。现在他落个残废,该怎么办。
小伙子打开手机,给小残看他们云南家乡的一种特产蘑菇。在那里不值钱,在大城市却很好卖。
小残想,现在他成了残废,当初还真不如呆在家乡种蘑菇呢。
过了几天,小伙子的手没好,便提前出院了。因为老板不支付剩下的医药费。看来,只有心狠,才能发财。
还好,中国出个淘宝。什么样的医疗器具,医院价格三分之一的价钱买到。这无疑是给很多病人雪中送炭。所以,住院部,也是快递进进出出繁忙的地方。
小残的父亲,在这家莆田系的医药里,一呆就是几个月,出不来了。老年病房,早已给市领导的家属们占了。唯一的希望,便是让医药院允许他在泌尿科病房继续住下去。
小残的母亲也辛苦得生病了,医院的肝胆科病房。肝胆科的病房是和神经外科的病房在一起的。
半夜进去的时候,一样是黑暗的甬道。
进了病房,一个女陪客上前来说,这里住的是个手术后的神经出了问题的人,小残的母亲最好不要呆在这里。
没有其他的办法,只好去急救病房。急救病房有一个老头在那里,喉咙里呼噜呼噜地响,神志不清。白天,有两个儿子在那里,帮他捶捶背,翻翻身,否则,就有可能一口气卡住,闷死在那里。
晚上,则有一个贵州来的护工照顾。当然,老头的两个儿子走之后,护工便铺开床位,呼呼大睡。老头喉咙里呼噜呼噜的声音,和护工睡觉的打鼾的声音,就形成一曲异样的,低音乐器的二重奏,在整个一层楼回响徘徊。
这令小残想到,找到一个好的护工,该是多么不容易。他父亲的护工,是不错的。
虽然没有尚未领教的神经病患者的骚扰,可急救病房也是难受的。总是有很多人,很嘈杂,又不能熄灯。小残的母亲决定还是住回原来的病房。
陪病人的女人还是出来阻止他们,说他老公是神经病。小残和他母亲也不管了。谁知道呢?说不定这个女人想独占一间病房。
晚上,赔病人的女人说他老公不见了。据说,每天晚上,他老公便走遍住院部的每一层的每一个病房,要找一个偷包的窃贼。
女人说,他老公是是个酒鬼。一天,喝醉了酒,摔破了头,医院来治疗。手术了之后,便有点不正常。女人叹了口气:“他一跤摔死了倒好了,在火葬场里烧了,干净。现在麻烦了。”
小残和母亲也不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那个男的回来,告诉小残的母亲,叫她一定要看住她的包。这医院里每天都有人丢包,他一定要抓住那个贼。小残让母亲把包放在枕头边上。
晚上,大家各自拉上床边的帘子睡觉。那个打破头的男人,开始在帘子的那一边和中间床位的病人抽烟。
医院里抽烟?
医院里,大门口,走道窗口,楼梯上,总是有人抽烟的。当然,极少有人在病房里抽烟的。去阻止他?小残一向是对所有事物都心灰意冷的。阻止他又有什么意义呢?
好在隔着两层帘子,烟雾并不特别向小残的母亲的病床袭来。隔着两层帘子,小残听到。
“好好抽吧,你也累了。”
“好,好。”
“再喝一杯。”
小残听到倒酒的声音。从倒酒的时间的长短和闻到的气味,应该是白酒。
“好,好。”
“你也不容易吧?”
“是啊。在这里躺了两个月了。”
“我进来两个礼拜。”
“唉,唉,别起身。你开过大刀。”
“好,好。”
又是倒酒,和淡淡的烟味。
小残有一种冲动,要撩开两层帘子,去和他们一起喝酒,抽烟。如此温馨,如此同病相怜,如此体贴,如此忘却规矩。小残还想唤来一群狐朋狗友,或是生死之交,来围着这个病床,来大喝一通,大抽一气,把所有律法,所有顾忌,所有的装模作样,统统放之脑后。
他绝对不会去投诉,他想成为其中一员。
这种境界,也许只有醉后,摔破脑壳,做了失败手术之后才可已达到。
小残在折叠沙发上睡到天明,被一阵骂人的声音吵醒。打扫房间的工人,看到满地的烟灰,烟蒂和酒瓶,火冒三丈。
放眼望去,中间的病床,空无一人。昨天,摔破头的男人,只是在唱独角戏啊。
极乐境界,也许是需要一点头脑错乱的。
男人的女人,也又骂开了:“要是摔死了,在火葬场里烧了,才好啊。”
不过,她不必这么想。医院的医生说,也许再过两个礼拜,脑部的压力降低,他的不正常也有可能是暂时的。
男人绝不听自己女人的话。只有女儿的话,才听一些。女儿二十几岁,蹲在墙边看手机。手机是一剂鸦片,可以帮所有的人忘却痛苦和烦恼。女儿让他在床上躺着休息,他便躺下。
小残没有注意他的女儿。一天,小残母亲的输液的针头拔出以后,开始冒血了。小残慌忙出去叫护士。领着护士回到病房之后,发现那男人的女儿已经用棉花球捏住小残母亲的手腕,帮她止住血了。那神经错乱的男人,也站在一边,关切地看着,嘴里说:“这就好了。”
看来,时时显出粗鲁的我们中国人,是有他们谦虚可爱之处的。
小残想起,十几年前,他和家人搬家,要将一只猫带上飞机。过安检的时候,需要将猫从笼子里拿出来。受了惊吓的猫,便将小残的手指抓破,流出血来。美国的安检人员便如临大敌,高喊:“人类血液,人类血液。”个个都敬而远之,如临大敌,生怕碰上他。
医生建议小残的母亲做一个胆囊切除手术。医院不太放心,准备还是医院。现在医院看似不错,可是病人不多。用医院的行话来说,是病源不足。这会影响医院的不良盈利动机。
要不要做手术,小残母子可算是费尽脑筋,犹豫不决。一般都是这样,胆囊发炎发作的时候,医院,大家都考虑手术将胆囊切除。胆囊炎好了以后,大家又开始犹豫起来。不是已经好了吗?
医院回来,出租车上,小残和母亲还在争论这件事。这时,出租车司机发话了:“我老婆九七年发大水那年做了这个手术,没有问题。”
“吃怎么样?”
“除了鸡肉,什么都吃。胆囊没有,是没关系的。”
小残后来听医生的解释,胆汁不是胆囊分泌的,而是肝脏分泌的。胆囊只是胆汁的贮存器。胆囊切除之后,胆汁就直接进入消化系统了。如是这样,那胆囊的存在,意义就不是那么大。当然,小残母亲决定手术,那个出租车司机的话起了很大作用。
自然,当时还得问问出租车司机生意的情况。司机说:“生意不好做。”
“为什么呀?”
“现在没有执照的私家车,都已经做上了出租车的生意了。国家也不管。没有执照就开车。没有医生资格,能看病吗?”
小残想,这不对,司机这活,谁都可以干,不需要医生的技巧。
司机又说:“现在有十万元,买个私家车,开开多爽。”
“那你的出租车要多少钱?”
“五十万。”
“啊?”
“是啊,五年前,我们这个车牌,就是五十万啊。现在二十万都不到了。”
小残无语了。这出租车,无法在制度上和优步车竞争。这出租车司机,几年前就借了五十万,给套住了。这就是不公平的来源。大刀阔斧的企业家满口颠覆性创新,毁了这群被套住的出租车司机。
医院有二十层的住院部,是那家医院的五六倍,可还是人满为患,八部电梯是从来是等不到或是挤不上去的。
病房里大同小异,医院的电视和二十四小时的热水。
走道上是护士台的滴滴答答仪器的声音和人们喊话的声音,电话的声音,以及某人肆无忌惮地放着的音乐。
送饭菜的老头是极为不可思议的,那态度,肯定坏过集中营里的狱卒。他对所有的人都丧心病狂地怒吼着。甚至,随时可以动武。小残真想上去抽他一个嘴巴。
小残的母亲终于进了手术室。外面,有一个供家属等待的大厅,有一排排的椅子,一百来人坐着。墙上,有几个电视屏幕,上面显示病人的名字,号码,以及手术的过程,比如,手术前,麻醉,手术中,醒来中,手术后。一天,要做上百个手术呐。看来,中国人对于流程的安排,是极其轻车熟路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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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残看着看着,忽然觉得自己好像置身于一个机场中。有的航班在值机,有的在登机,有的已起飞,有的降落,有的延误。想想自己有一天,也需要在其中某一个航班上,不知飞向何处去的。
忽然,广播里叫小残母亲的家属去面谈。小残立刻冲向玻璃窗口。只见一个护士拿了一只装着小鸡蛋大小的血淋淋的胆囊的塑料袋,在他眼前晃了晃:“诺,切下来了。”
小残来不及看清楚和说什么,护士已经转身走了。大概手术是成功的。
就算是成功的,术后出院前也得向医生问个清楚。可医生不太愿意回答问题,像挤牙膏一样,挤一点,说一点。没有办法,只好向中医问一下以后的养生之道。
医院的一间小办公室里。桌上堆满了茶杯,病例卡,香烟,和尘垢。
中医用手机拍了一下小残母亲的舌苔,给她看:“诺,舌苔很重。有些器官不好。”
记得,上次是小残母亲自己拍了照片给中医看的。
“以后吃要小心了。”中医接着说。
“什么东西要小心呢?”
“甜的不要吃了。”
“那水果呢?”
“甜的不要。”
“那苹果桔子香蕉之类呢?”
“香蕉不要。会闷住的。”说完,在字纸篓里吐了一口痰。
再回到小残父亲的泌尿科病房里。门口的那张床又换了个五十多岁的人高马大的病人。
小残和母亲进了病房门之后,病人的护工便说了声什么小残父亲的儿子来了。
那个病人便向小残的母亲问开了。“儿子几岁了?属什么的?儿媳妇几岁了?属什么的?孙子几岁了?年纪多大”
小残母亲不情愿地回答了几个问题。
过了一会儿,那病人说:“我给你儿子算个命吧。”
“噢,不不。”
大家这才意识到,那人是个瞎子。
那人说:“一九七六年,十七岁那年,给人头上敲了一棍子,眼睛就看不见了。”
那个和男人差不多岁数的女护工说:“历历在目。”
也许那女人不是个护工,也许是这男人的老婆,他们岁数相当啊。否则,为什么说历历在目呢?不不,小残又想,这人十七岁时失明,该讨不到老婆了吧。但,那也不一定。
那男人的耳朵特别好,周围人的讲话他都回答。
小残父亲的护工问:“打你的人有没有吃官司呢?”
“没有。他们赔了一千元。”
“太少了。”那女人说。小残明白了,那女人不是男人的老婆。
小残父亲的护工说:“四十年前,一千元是很多钱了。”
那男人又说:“家里去上海,杭州看了好多回,没用。十八岁那年,我上了三次吊,都没有死掉。”他坐在床上,一动不动。小残觉得,他像一尊佛像。
小残父亲的护工笑了:“凳子没能踢掉吧。”
男人说:“这样我又活了四十年。”
小残想,这四十年来,伤心,绝望,向命运低头,给人算命。最后,又要以男人的最平庸的疾病,前列腺,来医院转一趟。
陪伴的女人说:“我有个弟弟四十年前十一岁给人打成脑震荡。我妈打了七年官司,最后赔了一千七百块。现在五十一岁了,发作时还经常呕吐。那时,村书记带人来赔礼道歉,有什么用。”
小医院和医院,看着形形色色的人物,有点累了。终于,他也要肆无忌惮一下。医院楼梯口,掏出一支雪茄,舒舒服服地抽了起来。管他呢。
他心里,却还在愤怒地想:“这医院,简直是一个庞然的怪物。人们在里面扮演各种角色,病人,医生,护士,清洁工,还有那像游牧人一样的护工。开刀,化疗,不行,则看中医。中医,是最后的救命稻草。或者,这是最高境界,是可以仰望膜拜嘲讽死亡的境界...”
叮叮叮,他的手机响了一下。母亲来了个短信,唠唠叨叨地说起一个朋友的儿子:“...涛涛倒也有点志气,他说他还要回老本行,研究他的兴奋剂。听说根据每人情况,吃兴奋剂可以让它化验不出来。这倒是新鲜事。这孩子有上进心,不甘心庸庸碌碌过一辈子。我还听别人说有人专门研究犯规的,犯规要犯得裁判员不能判你犯规。这世界上的学问真是千奇百怪。不是说得到什么衔头,荣誉称号后就可以睡大觉,歇歇脚吗?不对。不前进即后退,长江永远后浪推前浪。”
这是来自母亲的无比诡异的短信。看了它,林小残也像打了强心针,吃了兴奋剂,一扫心头的雾霾。这高兴劲儿,就像那天在手机上打了个“小”字,后面就立刻蹦出了“日本”来,一样。这真让人轻松愉悦啊。
医院要呆多久就呆多久吧。我们,终究要飞越这沉沉的住院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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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真散文集《夜雨来扰》由道南书院文学社编辑发行
编辑:柠檬
点校:纳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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